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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願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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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突然在學校暈倒,本來連每周固定覆診都不出現的叛逆病患北川繪裏,被主治醫生逮住機會,強制留院觀察,並配合著每天不重樣的身體檢查,這誇張的待遇,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是醫生的親女兒。繪裏覺得這多半是她當初過度懷疑鳳秋人的醫德和水平,才迎來如此無理取鬧的報覆。

當然鳳秋人是不會承認的。

不知道是不是幸村精市那條短信的緣故,從她住院至今小半個月裏,跡部景吾和忍足侑士都沒有消息,反倒是遠在德國的手冢每天都會發郵件問候,在德國職網幾乎封閉式的訓練環境裏,對通訊的把控稱得上是嚴苛,繪裏猜不到手冢是怎麽做到的。當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,少年只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,不肯多說。

如果不是幸村精市提醒,她或許永遠不會發現,這看起來平常的問候需要在背後付出多少代價。

“只能說,不愧是手冢嘛。”幸村精市笑瞇瞇地點評,“有機會的話真想打一場。”

繪裏默默地瞥了他一眼:“……”

“你為什麽這樣看著我?”

“沒什麽,”繪裏放下手機,一臉看破紅塵,“之前我一直在疑惑,你長得這麽好看為什麽沒有女朋友,現在我明白了。”

幸村:“……哦。”

除了幸村精市之外,櫻蘭的人也常來探望,最令繪裏震驚的是,就連那個幾面之緣的赤司征十郎在得知了她的身體狀況後,也抽空來醫院跟她說了兩句話,但繪裏看著眼前這位性格與之前大相徑庭、突然有些微妙的少年,總覺得比起自己,他更需要入院治療。

這話打死她都不敢說出來。

只是突然想起來,雖然一直沒有很多接觸,但憑借這幾面之緣的相處,以前的北川繪裏跟對方的關系應該還不錯。

相較這些怎麽看都是前來看熱鬧居多的損友,岳人的出現令繪裏十分安慰。他從不在病房裏鬧騰,也不會拿她的手機亂發消息,更不會站在病床邊冷冷地刺她兩句。性格跳脫的少年收斂起自己不成熟的棱角,開始盡力學著如何照顧別人。雖然繪裏一再強調自己的身體沒問題,但岳人總是很擔心的樣子,他絲毫也不肯掩飾自己對她的在意。

“所以嘛,”繪裏又一次不安分地從床上坐起來,“我一點事都沒有,比起這個,我們來聊聊天吧?”

岳人神色有些無奈地揶下被角,“聊什麽?”

“就聊……唔,我暈倒之後好像聽到了什麽奇怪的聲音?”

“是嗎?我沒有在意。”

“就有啊。明明我看到你才放心暈過去的,”繪裏說,“為什麽是跡部景吾送我來的醫院?”

“……”岳人的視線游弋了一下,“是哦為什麽呢?”

“餵!”

每當她旁敲側擊或是直接地詢問自己暈倒後發生的事情,岳人總是回避或轉移話題,因為他的態度,繪裏反而更加確定在那之後,一定發生了什麽別的事情……不知道會不會跟忍足也有關系?

這樣想著,女生也直白地問了出來。

“忍足侑士呢?”繪裏顯得有些憤憤不平,“明明說好是我的朋友,結果這麽多天不見人影,他怎麽回事?”

岳人這次沒有跟她同仇敵愾,而是沈默了片刻才回答,“這幾天,我也沒見過侑士。”

“……”繪裏心想,怎麽回事啊,這種‘我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’的感覺也太微妙了吧?

“……”

就在氣氛有些凝固的時候,敲門聲傳來,幸村精市站在敞開的房門邊,漫不經心地解救了他們的尷尬,“你們在說忍足嗎?我昨天才見過他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們還聊了會。”

“是嗎?”繪裏不免有點好奇,“你們說了什麽?”

“我想想,哦,對了。”幸村精市回憶了一下,說,“他讓我別告訴你他來過醫院。”

繪裏:“……”

“?”岳人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,反應了一會,才突然震驚反問,“那你暴露的也太快了吧?!”

幸村一臉無辜,“我不喜歡說謊嘛。”

“這句話就是你這輩子最大的謊言了吧幸村精市!!!!!”

他們兩個在旁邊鬥嘴——雖然看上去像岳人單方面的炸毛,在這熱鬧的背景音下,每天被鳳秋人盯著吃下的藥物終於生效,一陣困意襲來,繪裏撐不住眼皮,在她睡著的前一刻,聽見了有人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。

迷迷糊糊間,感覺到有人把滑落的被子重新蓋在她的身上,她以為是值班的護士,但在那之後,對方並沒有離開,而是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。

她動了動指尖,“岳人?”

“恩,是我。”

女生安心下來,她嘟囔了一句“讓你擔心了”又很快陷入睡眠,並不知道少年握著她的手,在那之後,又對她說了些什麽。

再次醒來已經是黃昏時分,窗簾被人拉開,大片大片的霞光透過VIP病房的落地窗,給室內覆蓋上一層朦朧而暧昧的顏色,繪裏揉了揉眼睛,才確信地喊出了那個站在窗邊的人的名字。

“……跡部景吾?”

“恩。”

她從床上坐起來,側頭打量著少年,過了好一會,才確定他那張英俊到完美的臉上真切地出現了傷痕、而不是自己的臆想,她遲疑地問出來,“……你的臉怎麽了?”

跡部景吾面不改色,“被門撞了。”

“……”在對方‘你再問一句試試’的威脅視線下,繪裏識趣地咽下了疑惑,咳了一聲說,“哦,這門……真特別。”

跡部景吾顯然沒有跟她深入討論這個問題的興趣,但也沒有對她的吐槽做出往常那樣的諷刺回應。他只是扯了扯受傷的唇角,配合著說,“是啊。”

“……”繪裏忍不住探頭去觀察太陽往哪邊落下。

就在她暗自掐自己臉,企圖分清夢境和現實的時候,聽到少年難得平靜的聲音,“你不問我這段時間為什麽沒有來嗎?”

繪裏簡直不習慣這樣的跡部景吾,她慣性地懟了一句,“說實話,你出現我才比較驚訝。”

話一出口,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,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患有不被跡部景吾收拾就渾身不舒服的絕癥。

但預料之中的針鋒相對也沒有出現,少年只是忽然沈默了下來。

“我不是那個意思,”繪裏擺了擺手,徒勞地補救氣氛,“你就當我睡糊塗了吧?”

“你昏迷的這段時間,我想了很多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考慮的問題。”跡部景吾望著窗外的落霞,“有些事情,我覺得應該想清楚再來見你。”

“……那,你想清楚了嗎?”

“後來我明白了,”他搖了搖說,“我並不是不清楚,我只是不甘心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低聲地重覆了一遍,不知道是在說服誰,“只是不甘心而已。”

空氣中某種莫名的悲愴突然扼住了她的喉嚨,繪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,她顰起眉頭,覺得整個人都難受了起來,卻說不清是哪裏的問題。

而跡部景吾也沒有期待她的任何回應,他轉過身,目光筆直地落在女生身上,淩厲與傲慢都悄然收斂,少年的目光難得不帶任何攻擊性,長久地凝視著繪裏,那道視線專註地讓她恍然間覺得時間錯位而來,帶著遺落多年的記憶碎片。

她聽見他與多年前微妙重合的語句,年少的跡部景吾伸出手說,“我以後會對你好。”

而如今跡部景吾站在她面前,眼角眉梢的意氣風發倏而沈寂了下來,他的聲線比年少時低沈了許多,他說,“北川繪裏,我答應過會對你好,我沒有做到。”

時隔多年的承諾重見光明,竟然是在這樣的場合下。

繪裏啞口無言起來,她想說“沒關系”,卻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替記憶中的小女孩釋懷這一幕,於是她只是轉過頭去,想要找些別的話題拯救著突然死寂的氣氛,但餘光所及之處,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。那絕對不是能緩和此刻氣氛的人。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他們倆面面相覷了片刻,繪裏對推門走進來、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的忍足侑士發出了真誠疑問,“你們倆撞的是同一扇門嗎?”

“什麽門?”忍足侑士順著她的視線,摸了摸自己臉上是傷痕,“這個啊……”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,立刻說道,“他打我。”

繪裏:“……”說的好像跡部景吾臉上的傷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呢,忍足同學。

她就算不回頭也能猜到此刻跡部景吾臉上陰雲密布的表情,果然下一秒就聽到他滿含怒意的聲音,“……無恥!”

“你又不是第一天發現。”

“……”跡部看上去已經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話。

反而是處在矛盾中心的繪裏,絲毫沒有被他們兩個之間針鋒相對的氣勢幹擾,淡定地調解了起來,“冷靜點,有什麽事情非要動手呢?”

跡部景吾:“……”

相比之下,還是忍足對她的神來之筆更有應對能力,冷靜地反問了一句,“你說呢?”

“因為我嗎?”繪裏聳了聳肩,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,“我一點真實感都沒有。”

跡部景吾的忍耐力在忍足出現後迅速告馨,他騰地轉身從忍足身邊擦肩而過,離開之前好像又想起什麽,停下來對繪裏說,“你最好別想起來。”

“……”繪裏楞了楞,“你威脅我啊?”

“我沒有!”

他丟下這句話後,就怒氣沖沖地離開了。

“啊?”繪裏還有點懵,轉頭問忍足侑士,“那他那麽兇幹嘛?”

忍足侑士還沒來得及回答,就看見跡部景吾去而覆返,他站在門邊,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來剛剛說的話,臉色不自覺地平緩下來。

“還、還有事嗎?”

“有,”跡部說,“我走了。明天見。”

繪裏點了點頭,想起之前的文化祭不知道結束了沒有,順口問道,“你不忙嗎?”

“……忙。”跡部景吾說,“明天見。”

繪裏困惑地看著他再次離開的身影,有些反應不過來。一時間室內只剩下忍足和繪裏兩個人。

在繪裏認識的所有人裏,只有面對忍足侑士時,她總是不自覺地放松下來,這大概是好友之間的默契……無論後來發生了什麽,一開始,他們的確是關系很好的朋友。

繪裏松了口氣,問,“他吃錯藥了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忍足侑士在床邊挑了把椅子,最讓繪裏感動的是,在所有探病的人裏,也只有忍足侑士安安分分地給她削了水果。

岳人用刀的本領讓人心驚膽戰,她根本不敢讓他碰到水果;常陸院雙子可能根本不懂水果刀的正確用法,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水果應該是切好了擺盤長在冰箱裏的……至於幸村精市,他不讓繪裏給他削水果就已經很仁慈了。

這麽多天以來,第一次享受病患待遇的繪裏拿著蘋果,沈思了起來。

“剛剛跡部說的話……”

“恩?”

“侑士,”繪裏嘆了口氣,“你也是這麽想的嗎?——認為我最好不要記起來。”

忍足侑士沒有立刻回答她。

他跟跡部景吾不一樣,他是那段時間裏,北川繪裏最終的、也是唯一的選擇,是她寧願拋下一切也要去見的那個人。

然而一向理智到讓人覺得冷漠的少年,此刻只是搖了搖頭,在他天才的光環下,做出了難得模糊的回答,他說,“我不知道,繪裏。”

繪裏點了點頭,有些好奇地繼續問道,“如果我想起來了呢?”

“那——”忍足想了想,他笑了起來,“大概會很後悔吧?因為你那時一點都不想跟我當朋友。”

繪裏順著他的思路揣測自己,讚同道,“我想也是。”

畢竟,她曾經那麽喜歡過眼前這個人,如果她此刻能夠想起來的話,或許也不願意輕易放棄——但是,她全都忘記了。

繪裏覺得有些可惜,又有些慶幸,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在心裏反覆拉扯,她想忍足的心情只會比她更加覆雜,她側頭問,“那你呢?侑士,你希望我想起來嗎?”

少年這次的回答並沒有任何停頓。

“我只希望你開心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讓我看看天臺上還有誰,完結前能救一個是一個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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